暴雨如注,像是要将这座老旧的城市彻底洗刷一遍。豆大的雨点砸在废弃筒子楼斑驳的水泥外墙上,溅起浑浊的水花,又汇成肮脏的溪流,顺着墙缝和断裂的管道汩汩淌下,最终消失在楼下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和肆意蔓延的荒草里。
空气里弥漫着铁锈、霉菌和雨水冲刷不掉的、若有似无的腐败气息。
红蓝警灯刺破雨幕,无声地旋转,将筒子楼入口处那片狼藉的空地映照得光怪陆离。警戒线在风雨中绷紧、颤抖,像一道脆弱不堪的藩篱,勉强隔开内里的死亡与外界的喧嚣。
江临推开车门,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肩头和额发。他没穿雨衣,深色的夹克很快洇开大片深色的水痕。他深吸一口气,那混合着湿冷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气味的空气涌入肺腑,像一把生锈的钥匙,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那扇紧锁的门。
六年前,也是这样的雨夜,也是这种令人窒息的味道。
他甩甩头,试图将脑海里瞬间翻涌的、属于苏晚的苍白面容压下去。职业素养像一层薄冰覆盖在翻腾的心绪之上,他拉高夹克领口,略微低头,大步穿过警戒线。皮鞋踩在泥泞和碎石上,发出沉闷的、黏腻的声响。
“江队!”守在楼道口的年轻警员李锐立刻迎上来,脸上带着新人的紧张和目睹惨烈现场后的苍白,声音在雨声中有些失真,“现场在二楼最里面那间。”
江临点点头,没说话,径直走向那黑洞洞的楼梯口。楼道里没有灯,只有几束手电筒的光柱在晃动,将剥落的墙皮和蛛网照得狰狞。每一步踩在布满灰尘和杂物的楼梯上,都扬起细小的尘埃,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那味道越来越清晰,像无形的钩子,一下下拉扯着他紧绷的神经。
二楼走廊尽头,那扇歪斜的木门敞开着,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。里面空间不大,曾是某个家庭的蜗居,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满地的碎砖瓦砾。几盏强光灯将房间中央照得惨白一片。
那里,跪着一个女人。
她的姿势异常僵硬,背对着门口,头颅低垂,湿漉漉的长发黏在脖颈和苍白的脸颊上。雨水从屋顶的破洞漏下,滴落在她**的肩头,再混着某种暗红色的液体,沿着她的身体蜿蜒流下,在她身下积成一滩触目惊心的深色水洼。
江临的脚步停在门口,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。凌乱,破败,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“整洁”——除了那具尸体和它周围的痕迹,似乎没有多余的挣扎或破坏。凶手像是在完成一件作品,刻意维持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秩序感。
法医老白正蹲在尸体旁初步检查,看到江临,抬了抬手示意,脸色凝重。
江临走近,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砖石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他强迫自己将视线聚焦在细节上:女人身上的廉价连衣裙被雨水和血污浸透,勾勒出单薄的轮廓。**的脖颈处……那道伤口。
一道极其精准、深可见骨的切割,横贯整个咽喉。伤口边缘整齐得不像话,仿佛不是暴力撕裂,而是被某种冰冷、锋利的器具以近乎艺术的手法划过。雨水和血液就是从那里不断涌出,染红了她胸前大片衣襟,也滴落在她交叠放在腹部的双手上。
江临的目光顺着那双手往下移。她的手腕……
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。
一道刺目的蓝,突兀地闯入视野。
就在女人纤细的左手腕上,系着一条丝带。被雨水打湿,被鲜血浸染,颜色变得深沉而污浊,但那抹天蓝色,像淬了毒的冰棱,瞬间刺穿了江临强行筑起的心理防线。
天蓝色丝带!
和当年苏晚手腕上……一模一样!
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,耳边所有的声音——雨声、警员的低语、老白的呼吸——都瞬间远去,只剩下一种尖锐的、几乎撕裂耳膜的耳鸣。眼前惨白的灯光和刺目的蓝色丝带开始扭曲、旋转。
苏晚的脸,毫无血色,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,手腕上那条同样染血的天蓝色丝带,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,烙印在江临的视网膜上,也烙印在他每一夜的噩梦里。
六年了。
那个只在闰年出现的幽灵……那个被内部称为“闰年死神”或“日历杀手”的恶魔……他回来了!
不是模仿,不是巧合!是**裸的宣告!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嘲讽!
江临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,他猛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试图用疼痛唤回理智。但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撞击着六年来未曾消散的愧疚、愤怒和深入骨髓的寒意。他死死盯着那条丝带,仿佛要透过它,看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、掌控着时间与死亡的凶手。
“江队?”李锐小心翼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,带着一丝担忧。
老白也抬起头,看着江临瞬间失血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膛,沉声道:“初步判断,死亡时间大约在……今天凌晨一点左右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了一句,“手法……非常精准,像是外科手术。”
凌晨一点。
江临猛地抬头,布满血丝的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。今天是……2月29日!
闰年!闰日!
那个幽灵,果然是在他特定的“节日”里,如约而至了!
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,混合着额角渗出的冷汗。江临看着那跪在废墟血泊中的新受害者,看着那条如同诅咒般重现的天蓝色丝带,感觉脚下的地面正在崩塌,将他拖回那个充满血腥和绝望的雨夜深渊。
幽灵,真的重现了。
闰年追凶(江临苏晚林薇)最新推荐_最新推荐闰年追凶(江临苏晚林薇)